说是戏,其实是文吧。
*小喬。天鵝之夢
「似我盛放」
「還似我缺氧乖張」
他騎著白馬而來,身後是千軍萬馬。
他如同王子,一刀斬斷千古神話。
「——您是來救我的嗎?」
声嘶力竭,跌坐在血泊之中,我這樣問他。眼眸含水,卻強忍著不落半滴眼淚。衣衫不能蔽體,雪白長襪被鮮血浸染,刀痕道道觸目驚心。
他執起我的手,笑意盈盈。我只看見他俊俏臉孔逐漸柔和,瞳孔中似乎泛著星光,薄唇輕啟吐出溫柔話語。
「久等了,我帶你回家。」
我坐在他的白馬上,雙手緊緊禁錮著他的腰。我對他有天生的依戀,這是在初見那剎那便註定的。
我想靠他更近、幾近沒有距離...我想擁有他,不,占有他,讓他在我的羽翼之下而無法逃離。我想禁錮他,僅在我的指隙中。
如果我只能在背後這樣看著他……我不甘心。
我不甘心。
「賜我夢境」
「還賜我很快又清醒」
國王接見了我,並親自慰問我的情況。大堂上燈光閃耀,我勾唇揚笑,卻難掩眸中呼之欲出的噁心。
他畏懼我的力量,自十五年前喬家誕生雙子以來,王國依靠亂世的魔道攻城掠地,利慾熏心。他利用喬家,幾乎榨乾一切價值。可偏偏為此,他不敢動喬家絲毫。
名為周瑜的將軍站在我的身邊,他換了一身便裝,也難以遮蓋凜冽氣質。他看我的眼神很是疏離,禮貌而冷漠。「將軍」和「魔女」,不過是依靠國家的命令而連接的關繫。
可他救了我。
在那個地獄一般的地方,在所有人都死了的時候,當我待在無邊血海時,他衝破一切來到我的身邊。
他賜我一個夢,卻又將它打碎。
走的時候國王讓他送我。我放慢腳步,緩緩跟在他後面挪步。長靴一動一動,卻很難轉開視線。他在我家門前停下,回頭微笑示意我進門。
我點著步子,卻在台階前頓住。和風將紛亂髮絲吹開,綁頭髮的絲帶飄落在地,我轉過頭去,目光輕輕落在他臉上。
「先生,您能……」
他偏頭笑了,卻是回答。
「對不起,小姐。」
「我不能。」
他回答得很堅定,我眨眨眼,唇角彎起。被看穿了,卻無所畏懼。我知道自己的目光很坦然,就是因為這樣,我只是盯著他看。
最終是他認輸了。
「...那麽,再會。」
他這樣說。
「祝我從此幸福」
「還祝我枯萎不渡」
此後便再不得相見。
我被喬家關在了高塔之上,在那個滿是魔道器材的地方潛心修煉。他們不敢再讓我冒險,說不值得如此。他們也不願再傾盡一切為王國賣命,風雨中迅速崛起,也容易在剎那間倒塌,毀於一旦。
從窄小窗口向下望去,只能看見一個池塘。乾淨透徹的水面上漂浮幾隻天鵝,卻只看著那隻黑天鵝,一舉一動都優雅非凡。
姐姐有時候回來,告訴我外面的事情。
「周將軍昨天結婚了,新娘是個普通女子,不是很漂亮,但他們看上去很幸福。」
彷彿被針刺一般,我輕輕撫住胸口。這種莫名的感受幾乎讓人窒息,我背對著姐姐,不敢讓他發現。
「...是嗎?真羨慕他們。」
說完這句話時已經費盡了全力。是的,我羨慕他們,甚至嫉妒。我嫉妒那位平凡女子,未得謀面,我甚至不知道她性子如何。但偏偏就是罪惡地嫉妒著她,她奪走了周瑜的視線,雖然那不曾被我擁有。
姐姐只是看著我,我不明白她的笑究竟有什麽意思。
——直到那一天,戰火滔天。
王國從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究竟多麼危險。從三年前的圍城屠殺開始,戰爭一直處於弱勢,可他們未曾反省过這一點,仍舊依賴這魔道。
沒有用的,被對手完全瞭解的戰術,終究是廢物。
家人全在早些時候離開了王都,但我留下了。姐姐攔住了一切勸阻,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發。她跟我說「去吧」,讓我跟從自己的想法,不用顧忌。
我想姐姐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。我看著她的時候她只是笑著,同我說。
「再見。」
冷箭擊在牆壁上,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。國王祈求我救他,救救這個國家。可我為什麼要救他?
我聽說三年前萬軍圍城,我耗盡心力也難以除盡敵人。他選擇了放棄。他說魔女有兩個,少一個也無妨。如果沒有那位違命的将军,我將葬身邊疆黃土,屍骨無存。
「——周瑜在城外!他還在抵抗來兵!我求你……」
骯髒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,我卻驚異于他的話語難以動彈。
他還在外面。
神志一瞬間被什麽奪取,漆黑羽翼驟然在身後展開。高塔的牆壁脆弱不堪,翅膀不顧疼痛擊打在磚石上,撞出一人大小的洞口。冷風刺激著皮膚,流矢擦肩而過濺起血珠,卻彷彿沒有察覺。
他在哪裏?
幾近淒厲的尖叫,我在城市上空徘徊,魔法毫無章法地落下,落在那些可憐士兵的身上。
我終於看到了他,他站在城墙上,一劍斩落敵軍的頭顱,卻被身後冷劍扎進肩膀。寒意從骨髓中滲透而出,幾乎是同時,我抬手將一流暗黑拍在那人臉上,他竟如同融化一般,消失在空氣中,不留半點痕跡。
我在亂軍中不顧一切擁抱著他,不管他如何吃驚如何掙扎。
「我找到你了。」
眼瞳泛著紅色,我鬆開他,只是輕笑著露出天真的目光。我們見過,在三年前見過,在很早很早之前同樣見過。那時候彼此還是個孩子,他還不知道我的身份,我卻不顧一切地愛上他。
後退半步,轉身面向浩浩敵軍。冷眼掃視,卻將一切視為死物。今日是我十八歲的生辰,成年的魔女耗盡一切所施展的魔法,足矣讓天地變色。
晦澀咒語從口中吐出,氣流迴旋周遭,灼燒肌膚。手臂揚起五指輕勾,足尖點地身體優雅旋轉。如同天鵝一般起舞,合著末日般的樂曲,以天地為舞台。
目光交錯間我看見周瑜的表情,他目不轉睛,難以置信一般。他如同當年一般,氣質和形容都未曾有過大改變。他還是如當年一般冷峻,一般絕情,一般痛恨一切魔女。
你是我唯一的觀眾。
鮮血留下以祭奠天神,不知疲倦地跳著,無法停止。風塵混在水珠中於臉頰滑下,以身體為中心逐漸形成一個風的境地。意識在消散,卻不自覺地拼命睜眼,喚醒自己再看他一眼。
「再見。」
冥冥之中我聽見他的聲音。
姐姐沒說過我什麼,但她的目光在詢問:值得嗎。
腦海中只迴盪過他的一切。他笑,他哭,他喜,他悲。他縱馬越過千軍,他逆著陽光在蒼天之下,一劍斬去躊躇。他向我伸手,說來救我。他絕情,卻又偏偏留情。
我想,我心甘情願。
「誇我含苞待放」
「還誇我欲蓋彌彰」